人民币国际化被广泛视为21世纪上半叶全球货币体系变革的最大红利，也是中国从制造业大国和贸易大国向产业与资本强国升级过程中的核心关键命题。作为国家财富的表征以及参与全球资源配置的符号代表，人民币国际行为空间如何直接关乎中国在全球顶层分工中的实际地位。中国自1994年汇率改革以来，以贸易和制造业实力为基础，积极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既是中国经济和金融发展逻辑的自然延伸，也是中国成为负责任经济大国向全球提供公共产品的必要之举。
人民币资本项目下可兑换和利率与汇率的市场化是中国金融改革中极具指标意义的三项工作。其中人民币资本项目下可兑换又是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关键步骤。从全球金融竞争趋势与中国金融业的发展逻辑来看，国家显然对人民币国际化的规格和标准有很高的期待，不仅仅是简单的可替换，而是全功能的，国际货币的所有功能都要具备，更要在国际储备货币体系占有足够的分量。而人民币在上述领域的每一步进展，某种程度上都意味着中国向国际社会提供现实公共产品能力的增强。从人民币国际化的进展来看，贸易项目下的人民币结算由于得到政策的大力扶植而发展迅速。作为人民币国际化最基础的工作之一，人民币在跨境贸易中的结算比例发展迅速，人民币经由中国庞大的贸易体系与增长潜力日渐嵌入到全球贸易结算体系中。2014年全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累计发生6.55万亿元，直接投资人民币结算累计发生1.05万亿元。人民币已成为中国对外经贸往来中使用的第二大结算货币。而从全球范围内来看，根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的数据，2014年12月，全球有2.17%的支付以人民币结算，其比例首次超过加元和澳元，位居全球第五大支付货币。资本项目下的管制正在稳步放松，离岸人民币市场基本上形成了香港—新加坡—伦敦的欧亚重量级据点。“贸易结算+离岸市场”发展模式为人民币国际化奠定了较好的发展基础。至于离岸人民币的回流渠道，主要看上海自贸区的相关试验能否取得成功。在此基础上，人民币的下一步发展目标是成为区域锚货币，而即将运行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预计将推动直接投资输出人民币以优化人民币的跨境循环模式。当然，在全球交易货币量中，人民币所占份额与美元所占份额存在着巨大差距，在极具战略意义的石油交易中，美元几乎独家垄断，要将数以万亿美元的“石油美元”替换成“石油人民币”，短期内不具现实可能性；至于处于货币功能第五层次的储备货币地位，人民币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吸引力日益上升，包括英国和澳大利亚央行在内的全球50多家央行已将人民币纳入外储，人民币迟早将进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体系，成为这一全球性金融公共产品的官方储备货币。
在人民币稳步推进国际化进而成为承担区域乃至全球性功能的货币过程中，亟需中国企业加快“走出去”步伐，打造全球范围内的资源配置体系，或者说打造以人民币计价的全球供应链，通过对境外能源资源类企业的投资或参股，在供应链的上游为人民币成为计价货币打下基础；再配合国内争夺铁矿石、石油和黄金等大宗商品定价权方面的努力，提升人民币在全球供应链的定价主动权，例如石油定价体系的介入，正通过先易后难的方式，首先建立中国版的原油期货交割、校验的国际化标准体系，确立中国原油进口的定价基础，再通过国内原油期货市场与迪拜市场的关联，初步形成统一的市场体系。随着原油期货在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挂牌，国内外市场参与者将通过人民币买卖原油，将逐步扩大中国在全球石油市场的定价权。其次，亟需加快区域经济合作步伐，推进以“一带一路”建设为代表的区域与国际经济合作，在东盟、中亚打造境外“人民币走廊”。并通过中非经济合作，中国与东欧经济合作以及扩大对欧美直接投资和金融投资以及商业银行国际化，扩充中国贸易与资本的行为空间，构建人民币全球清算、跨境投资、境外个人人民币业务、人民币衍生工具发展、跨境人民币贷款等全球化业务体系。
另一方面，中国正在加快实施的自由贸易区战略对人民币国际化亦是极为重要的支撑，其与“一带一路”战略是相辅相成的。中国应适当整合新兴经济体与发展中国家的诉求，积极介入国际贸易新规则的制定，进一步提升在全球贸易分工体系中的获益程度。并在与美欧日本的双边或多边战略竞合中，切实维护中国在全球贸易价值链的核心利益。假如中国能够顺势升级出口价值链，提高服务贸易竞争力，则中国也可将贸易触角伸到美欧和日本的核心战略利益地带。更重要的是，中国经由贸易纽带扩大而与贸易伙伴国之间不断签署的人民币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正在稳步提升人民币在双边乃至全球贸易结算中的份额，进而助推人民币成为主要储备货币。
当然，人民币完全国际化是个极其复杂的过程，不仅取决于资本账户自由兑换、利率市场化等因素，还取决于国内金融市场的发育和开放，某种意义上还涉及全球权力格局的变迁。换句话说，人民币国际化应是中国经济实力、金融市场发育以及国际货币体系需求“有机结合”的产物。人民币最终可能超越欧元，成为比肩美元的世界货币。但这个目标的实现是一个内生的过程，而非程序化的操作。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院长）
2015年4月3日
